第八回 (9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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依依，終於有點坐不住了，把虎子招到跟前問道：“夏依依呢，怎麽不見她來看戲？”
“初夏，你來了？”坐在前排的沈慕晨故作後知後覺地轉過身來，“趙二爺今天也來了？真是稀客啊！”
趙二爺之前就少來沈家，和三姨太勾搭上之後更是不敢來沈家。被對方一問，他不自然地笑道：“是啊，今天初夏非要拉我來看戲，就跟著一起來了。”
火把的光把他臉上照得紅彤彤的，更襯得他那俊張臉紅似豬肝。
沈慕晨在心裏冷笑了一下，裝作不解地問道：“虎子，依依這丫頭去哪了？怎麽好半天都沒見她人？”
“是啊，我從一來就沒看到她！”白初夏跟著郁悶地說道。
“這樣啊？跑哪去了？”沈慕晨故意蹙了蹙眉，轉頭吩咐虎子：“她不是喊著要看戲麽，你去把她找來。”
“是，大少爺。”虎子領命而去。
不到一會，夏依依就被虎子叫了過來，穿過人群的時候，她貌似腳步不穩，一個踉蹌後在趙二爺的身邊稍微停了下。
看到夏依依，趙二爺的心裏又是一慌，幾乎沒從椅子上掉下去。
而對方就像根本沒看到他似的，笑盈盈地從他身邊擠過,然後便去跟沈慕晨和白初夏打招呼去了。
這事似乎透著一股蹊蹺！趙二爺的心裏是這麽想的，三姨太的心裏也是這麽想的。但是，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，他們連看都不敢看對方一眼，更別提互相交換信息了。
三姨太終於按捺不住了。她故意將袖籠掉在地上，借著撿袖籠的機會靠近趙二爺，低聲問道：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自己的表外甥就坐在身邊，而且瘋丫頭似乎一直在盯著他，趙二爺縱使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搭理三姨太。他目不斜視地望著戲臺，對她的話置若罔聞。
白初夏向來對看戲興趣索然，盡管坐在戲臺正中央，他的註意力卻全都在夏依依身上，不停地找她說著話。
“誒，夏依依，你看過花燈嗎？”他興致勃勃地問道。
“沒有。”夏依依心不在焉地回。
她既要作出一副專心看戲的樣子，又要用眼角的餘光盯著那邊的兩個人，實在是有些分身乏術。
白初夏絲毫不介意她的漫不經心，燦若星辰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著她，“那我正月十五來接你和慕晨哥一起去城裏看花燈怎麽樣？”
“哦。”夏依依瞟到趙二爺起身了，似乎準備走，她隨口應了一聲便連忙跟著起身。
“趙二爺，戲還沒看完呢，您怎麽就走了？”夏依依擋在趙二爺面前問道。
她臉上帶著笑意，語氣聽起來也十分熱情，但那兩道目光卻冷若寒冰，死死地盯著對方的同時，也傳遞出一股深深的怨恨和挑釁。
這丫頭一定是在記恨他曾經謀害她的事！說不定還在找機會報覆他！趙二爺看也不敢看夏依依一眼，臉色發青，聲音發澀地說道：“剛想起明天還有要事要處理，先回去休息了。”
像身後有鬼在追，他慌慌張張地避開了夏依依，逃命般地擠出人群。
表舅這是怎麽了？白初夏還來不及跟趙二爺告別，便和夏依依一起目送他慌亂的身影。
天氣寒冷，一跑出沈家的花園，趙二爺便將手塞進了大衣口袋裏。
突然，他的手指好像摸到了一個什麽東西。
他順手將口袋裏的東西拿了出來，只見是一張紙條，上面寫著：明晚來我屋裏一敘，若是不來，後果自負！
這個女人！趙二爺瞬間想起了三姨太剛才裝作撿東西來問他話的情景。
一定是她悄悄塞給他的！她想做什麽？
後果自負？這分明就是在威脅！
趙二爺從來就沒有想過娶三姨太，自從發現她有逼迫之心便不想再與她糾纏了。關於她肚子裏的孩子，他根本不相信那是他的，覺得不過是對方要挾他的一種手段。正因為如此，他才會非常爽快地答應家裏人去跟城裏的那位小姐對頭，然而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，這次的無心之舉竟成就了他的良緣。
有了心上人之後的趙二爺更是明確地提出跟三姨太斷絕關系，但對方就是不肯善罷甘休，不僅一而再再而三地派芳妮給他送信，甚至還讓柳千絮去他家裏勸說。
他本打算再也不跟這女人來往了，沒想到她竟然如此逼迫他！眼下和城裏那位小姐的好事還沒有成，若是三姨太不管不顧地將事情捅出去，那後果將會一發不可收拾！
三姨太或許還收買了瘋丫頭，剛才對方那表情分明也是在警告他！
可惡，實在是可惡！
趙二爺將那張紙條惡狠狠地撕了個粉碎。
……
戲散場了，沈家恢覆了一片平靜。
昏暗的燭火中，沈慕晨坐在書桌前，關切地問道：“事情都辦好了嗎？”
“辦好了。放心吧！”夏依依眨了眨眼，露出輕松自信的笑容。
那張紙條她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放進趙二爺的大衣口袋裏了，只要他手一插兜立馬就能發現。
正月初六秦家嫁女兒，明天沈老爺和大太太將跟著沈慕嫻他們一起過去。沈慕晨選的這個日子實在是太恰當了，不僅便於他們布置行動，對於三姨太和趙二爺那對狗男女來說絕對是一個“幽會”的好機會。
“蛇”是要出洞了，下一步就該捕“蛇”了！
想起三姨太和趙二爺剛才驚慌失措的樣子，夏依依便忍不住想要摩拳擦掌。
“大少爺，明天是不是還得把二姨太請過去啊？”
沈老爺和大太太不在，就憑沈慕晨一個人只怕鎮不住三姨太那兩主仆。
夏依依想到了這個問題。
“放心吧，這種好事她哪裏會錯過！”
二姨太向來看三姨太不順眼，有這個機會還不死命踩得她翻不了身？
如此煞費苦心，希望能順利揪出這對奸夫淫婦，還沈家一片清寧！
沈慕晨緊緊地攥住了拳，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絲殺氣。
七十三狗血反轉
月黑風高。
遠遠望去，整個沈家不見一絲光亮透出來，四周也是一片寂靜。
趙二爺輕車熟路地摸到了那堵院墻外，幾下一攀，便穩穩進翻進了三姨太的院子裏。
這段時間，為了便於照顧懷孕的三姨太，大太太吩咐芳妮晚上也住在她的房裏。
一陣規律的敲門聲將屋裏的兩個人同時驚醒，待聽清那是之前和某人約定的信號後，三姨太立刻喜上眉梢，迫不及待地吩咐芳妮下床去開門。
一盞燭火亮起，接著厚重的木門便發出了一聲“吱呀”的聲音。趙二爺的另一只腳還沒來得及跨進門，後面不知從哪冒出一群人來，把他團團圍了起來。
“抓賊啊！三姨太的院子抓到賊人了！”家丁的呼喊聲響徹整個沈家。
沈慕晨和夏依依好整以暇地趕了過去。他們前腳剛到，二姨太後腳便跟了過來。
數個火把照得三姨太的院子恍如白晝。
三姨太本人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客廳裏，她身邊的芳妮卻是緊緊裹著棉襖，腳上棉鞋鞋跟還沒來得及扯上，兩個人都是臉色蒼白如紙，瑟瑟發抖地互相依靠著。
趙二爺被林管家等人綁了起來，一臉狼狽地跪在地上。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不是說抓賊嗎？趙二爺是賊人？”二姨太故意大驚小怪地問道。
趙家經商多年，雖不如沈家背景顯赫，卻也是這十裏八鄉小有名氣的富戶。此刻趙二爺亦是一身高檔西裝加羊絨大衣，絲毫沒有半分賊人的寒酸落魄之氣。
“這‘賊人’既然是在三姨娘屋裏抓到的，那就請三姨娘給大家解釋解釋吧！”沈慕晨滿面寒霜，一字一句地說道。
“我……”三姨太羞愧地低著頭，還沒開口就緊緊咬住了下唇。
“只怕這抓的不是賊，是奸吧！”春桃跟著去侍候沈老爺他們了，留守在前院的李姐趕了過來：“老爺太太才走，家裏竟然就發生了這種見不得人的事，我看不如直接報官好了！”
“誰知道這事是不是老爺走了才發生的！”二姨太連聲說道。
她邊說還邊陰冷地盯著三姨太的肚子，個中深意不言而喻。
“你們不要血口噴人！”跪在地上的趙二爺羞憤交加，額上青筋突起，一雙眼睛惡狠狠地掃視眾人。
“血口噴人？”沈慕晨冷冷一笑，“不知趙二爺這深更半夜爬進我沈家大院所為何事？”
沈慕晨一張俊臉毫無血色，那清亮的眸子閃爍著憤怒的光芒，悄然攥緊的十指也在微微顫抖。
生怕他氣出病來，夏依依連忙將出門前順手帶著的大衣遞過去，輕聲勸道：“大少爺，天冷，你別氣壞了身子。”
趙二爺被沈慕晨問得啞口無言，只聽見他沈重的鼻吸聲越來越緊。
“大少爺，家醜不可外揚，還是等老爺太太回來發落吧！”林管家提醒道。
“林管家，你明天一早就派人去把老爺接回來，這麽大的事他必須盡早知道！”二姨太吩咐道。
沈慕晨猜得一點也沒錯，這二姨太打起落水狗來還真是不遺餘力啊！夏依依不禁覺得好笑。
“林管家，先把趙二爺關起來，天一亮就派人去通知老爺太太！”眾人還在興致盎然地看熱鬧，只聽見沈慕晨冷厲的聲音響起。
“是，大少爺！”林管家恭敬地應道。
“我沒偷沒搶，你們憑什麽關我！”趙二爺開始掙紮起來。
林管家剛要帶著男丁過去將他押走，突然聽見“噗通”一聲，芳妮跪倒在地上。
“大少爺，請你饒了趙二爺吧！都是我不好，是我對他傾心已久，想方設法把他騙過來的，不關他的事！”她帶著哭腔大聲說道，“這事我原本是瞞著三姨太的，本想趁她睡著了偷偷跟趙二爺幽會，沒想到被你們抓到了！”
what？！這是要舍身為主？
尼瑪，簡直比狗血電視劇還狗血！
除了當事人，夏依依是唯一一個知道整個內幕的人。看著這充滿狗血的逆轉，她只覺得天旋地轉，半天都摸不著北。
其他人也是一楞，接著個個面面相覷。
“你是三姨娘帶進來的丫頭，隨時都可以出去，要幽會完全可以去外面，為什麽要把他約進沈家來？”沈慕晨第一個質問，他剛剛才緩和的面色再一次沈了下去，聲音也帶出滔天怒意。
“是啊！誰不知道你和三姨太姐妹情深，這會要護著她也很自然！”二姨太睨視芳妮，語帶嘲諷道。
整個沈家都知道芳妮是三姨太在戲班時從路上撿回去的小乞丐，從小將她養在身邊，兩個人情同姐妹。進沈家之前芳妮和三姨太亦是以姐妹相稱，因大太太嫌有失體統才改口的。盡管如此，芳妮背地裏還是經常叫三姨太作姐姐。
“芳妮，你這丫頭怎麽能做出這種不知輕重的事情來！”三姨太一改之前的沈默，“痛心疾首”地訓斥。
趙二爺也緩過神來了，臉色一點點恢覆平靜。
“怎麽會這樣？”
“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？”
“……”
沈家圍觀的下人們竊竊私語起來。
瘋丫頭肯定也和杏兒一樣，只看到了趙二爺出入三姨太的院子，而沒有當場撞到他們的奸情，要不然這兩個人不可能睜著眼睛說瞎話！
瘋丫頭被他們害死了，可她活生生地站在他們面前。阿福又只是一條狗……
怎麽辦？怎麽辦？夏依依表面一聲不吭，背上卻急得直冒汗。
“芳妮，你還沒有回答我，為什麽要把趙二爺約進沈家來？”沈慕晨再次聲音冰冷地逼問。
“這……我……”芳妮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。
“芳妮，這個丫頭，雖然我懷有身孕需要人照顧，但也不至於不通情理阻止你和趙二爺來往啊！你們男未婚女未嫁，就算互相有意，私下幽會也是人之常情，怎麽能因為怕我擔心就瞞著我呢！”三姨太及時“責備”道。
聽起來是在責備，實際上字字句句都是在提醒對方。
芳妮也不傻，一聽就明白過來，故作愧疚道：“三姨太，你有孕在身，我若是不精心侍候還跑出去和人幽會，這事就是你能原諒，老爺太太也是不能原諒的啊！你一向待我如親妹妹，但這個宅子裏等著拿你錯處，看你笑話的人大有人在，我怎麽能給你添麻煩呢！”
好一個“姐妹情深”！沈慕晨氣得咬牙切齒，又一次攥緊了拳頭。
“我聽說趙二爺和城裏的哪位小姐已經對頭成功了，現在正在擇定良日，怎麽又和芳妮兩情相悅了？”李姐問道。
七十四扮鬼
“你也知道我還沒有擇定日期，那就表示並無婚約，既然如此，我又為何不能和他人幽會？”趙二爺突然開口，鎮定自若地說道：“你們也聽到了，是這個丫頭對我有意，把我騙了過來，並非我自己要來的！”
私會丫頭傳出去總好過勾搭有夫之婦，兩害相權取其輕，趙二爺開始順著芳妮給的臺階下。盡管依舊跪在地上，此刻他臉上的羞憤竟一掃而空，還增添了一絲得意之色。
“那她又是怎樣把你騙來的？”林管家是協助沈慕晨完成計劃的人，因此對於趙二爺的到來知道得一清二楚，他故意問道。
“這是我們之間的事，我為何要告訴你？”趙二爺理直氣壯道。
一個人若卑鄙至此，還有什麽好理論的？面對趙二爺這副嘴臉，沈慕晨憤怒的心情竟莫名平靜下來。
“三更半夜私闖我沈家，這本身就是一種不正當的行為！”他不再多說，厲聲吩咐：“把趙二爺關起來，明天交由官府處置！”
一旦交由官府，趙二爺和沈家下人勾搭的事將傳得人盡皆知，至於他城裏的那門親事保不保得住就兩說了。
趙二爺也想到了這層，得意之色立馬就變成了驚惶之色，低聲道：“大家鄉裏鄉親，我不過私會你們沈家的一個丫頭，何至於要鬧到官府去？”
“趙二爺對過頭了還來勾搭我們沈家的丫頭，這等厚顏無恥還怕見官嗎？”二姨太不屑地問道。
眼看著就要扳倒三姨太了，半路竟然生出這麽個變故，二姨太一肚子喜氣變成了怒氣，只恨不能撕了芳妮的嘴。
想當初她弟弟不過是偷看三姨太洗澡就被打得體無完膚，最後還被趕出沈家，以後都不許再來。這個半夜爬進三姨太院子的人怎麽能輕饒？最少也應該先打一頓！
二姨太想到這裏，柳眉一挑，“林管家，我覺得他們說的未必是實話，應該先將這對狗男女拉下去打一頓，沒準痛打之下他們就什麽都招了。”
“沒錯！三更半夜私闖我們沈宅，打了也活該！”李姐讚同道。
“你們不能這麽做！”三姨太大聲阻止：“芳妮對我忠心耿耿，之所以惹出這事也是因為擔心我，我不會讓你們動她一根毫毛！”
芳妮是為了保住她的聲譽而挺身而出，三姨太的心裏早已對芳妮感激不已，此刻自然是拼了命地去護著她。
“三姨太，國有國法，家有家規，芳妮這種行為若讓老爺太太知道，第一個就被趕出沈家了，你以為你還能護得了她嗎？”林管家嚴肅地說道。
趕出沈家？她原本就是路上要飯的小乞丐，既無父母又無親人，如果被趕出沈家她還能去哪？剛才是怕趙二爺經不住審問把三姨太供出來，芳妮這才不管不顧地擋在前面，現在被這些人一說，她立馬急了。
“姐姐，你救救我，我不想被趕出去！”她轉身跪在三姨太面前，切切哀求。
二姨太仿佛看到了希望，語氣一轉，“芳妮，你可不要幫別人背黑鍋啊！這個名聲一旦傳出去，不要說以後找婆家，就是找工也不好找了。沈家待你不薄，這個世道，出了這門再想找這麽個地方可就不容易嘍！”
“姐姐……”芳妮拉住了三姨太的衣袖，熱淚滾滾而下。
“芳妮，太太向來待人寬厚，你若是將實情說出來，我定會求她原諒你。只要這事跟你沒關系，以後你還是沈家的大丫頭，到了年紀太太自會給你物色個好人家，到時放出去也能好好過日子。”李姐也趁熱打鐵。
這些女人的手段還真是毒辣啊！夏依依心驚膽戰地看了沈慕晨一眼，只見他面色凝重，不知在想什麽。
“芳妮，這些年我是怎麽待你的，你不會不記得吧？只要有我在，絕不會讓人把你趕出去！”
就算芳妮真被趕出沈家，她絕對不會丟下她不管。但如果被趕了沈家的是她，她和芳妮都沒有希望了。生怕芳妮想不通這一點，三姨太也慌了，語氣中開始軟硬兼施。
“三姨太，不要說你只是個姨太太，就是太太也不敢包庇這樣有傷風化的下人！”二姨太不屑道。
“沒錯，芳妮若真和趙二爺有染，老爺和太太定不會留她！”紀嫂子不知什麽時候也來了，在一旁幫腔。
眼看情況又要倒向自己不利的方向，趙二爺連忙大聲阻止：“你們不要挑唆她……”
“既然是芳妮行為不端，那就把她也綁起來，和趙二爺分別關著，明早一起押送官府！”不等他說完，沈慕晨突然吩咐道。
按照這一代的習俗，抓到賊人就算打斷手腳也不為過，但若是只打趙二爺不打芳妮未免有失公允，芳妮畢竟是一個弱女子，暴打實在太過殘忍。沈慕晨遲遲不開口正是下不了這樣的命令。
恰在此時，他看出芳妮蒙生了悔意，為了避免三姨太和趙二爺從中作梗，他決定先將她關起來，凍上一晚，看她明早會不會改變主意。
大少爺一聲令下，林管家眼疾手快地堵住了趙二爺的嘴，李姐也和二姨太一起及時拖開了阻攔的三姨太，把芳妮綁了起來，一眾人很快便帶著他們分成兩路離開。
夏依依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：沈慕晨喜歡用黑暗和鬼怪來嚇唬人，這手段他曾在她身上用過一次，如今又用在了芳妮身上。
芳妮被單獨關在沈家的祠堂，沈慕晨吩咐人把那盞長明燈也滅了。
夏依依一路跟著沈慕晨，走到院門口，她還慣性般準備跟著他進院子去，沈慕晨轉身提醒道：“已經很晚了，回去睡吧。”
“說不定過一會芳妮就招了呢，我怕回去睡著了聽不到消息。”夏依依若有所思道。
之前三姨太和芳妮都覺得她是妖怪，所以很怕她，不知道現在自己對她們還有沒有震懾作用？
要不去試試看？
夏依依眼睫微動，露出一抹狡黠的笑，“大少爺，我回去睡了。你也早點休息！”
“嗯，睡去吧。明天可以不用那麽早過來。”沈慕晨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。
夏依依裝模作樣地走進了通往後院的小巷子裏，看著沈慕晨進了院子，便又悄悄退出來，朝前院走去。
已經是淩晨了，剛才的事一平靜下來所有人都各自睡去，四處靜得可怕。
夏依依躡手躡腳地穿過男丁們住的地方，一路摸到了祠堂門口。
透過鎖住的大門，裏面傳來芳妮壓抑而又顫抖的哭聲，聽起來十分害怕的樣子。
誰說學話劇沒用？起碼她比一般人更會扮鬼啊！夏依依在黑暗中壞笑。
“芳妮……芳妮……芳妮……”她對著門縫一聲更比一聲淒厲地叫道。
七十五三姨太流產
“啊！鬼啊！來人哪，有鬼……”
“不關我的事，放我出去……趙二爺幽會的是我姐姐，不關我的事，真的不關我的事……放我出去，不關我的事……”
芳妮被關在黑漆漆的祠堂原本就嚇得不輕，夏依依的“鬼叫”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，她發了瘋似的大叫起來。
那尖利而又驚恐的叫聲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寂靜的夜空，不一會兒男丁住的地方就傳出了聲響。
知道很快就會有人來了，夏依依趕緊閃身躲到了暗處。
果然，兩三個男丁披著大棉襖結伴走了過來。
“不關我的事！趙二爺幽會的是我姐姐，你們放我出去……”聽到腳步聲，芳妮立刻沖到了門口，邊喊叫邊將纖細的手從門縫裏伸出來，拼命地抓著，像要抓住某個能帶她逃離的人。
那情景十分驚悚。
越來越多的人被驚醒，聚攏過來。不多時，林管家便帶著人趕了過來，接著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趕來。
和之前一樣，沈慕晨和二姨太前後腳到。
看到沈慕晨來了，夏依依便悄悄從藏著的地方走出來，若無其事地混進了人群裏。
芳妮的喊叫聲一直沒斷過，在場的每個人都明白了是怎麽回事，大家先是心照不宣地對視，然後又開始竊竊私語。
沈慕晨冷聲吩咐道：“把她放出來！”
林管家應聲上前打開了門鎖。鎖才剛取下來，芳妮便一把扒開大門，面無人色地沖了出來。
“不關我的事，是我姐姐，趙二爺幽會的是我姐姐……”見到亮光，她一下癱坐在地上，雙眼發直，嘴裏不停地念著。
“芳妮這回嚇得不輕啊，都尿褲子了！”二姨太幸災樂禍道。
聽到她這麽說，眾人這才註意到芳妮身下濕了一片，厚厚的棉褲似乎還在往外滲水。
是不是下手太重了？看到昔日楚楚動人的芳妮落到這副狼狽的下場，夏依依心裏突然有點不安了。
“芳妮……你不要被人挑唆，胡說八道……姐姐一定會護著你的……”三姨太面色慘白，表情痛苦地趕了過來，她邊說邊捂著肚子步履蹣跚地走向芳妮。
這麽冷的天氣，她的額頭竟然還帶著豆大的汗珠。
“三姨太這是怎麽了？”有人問道。
“嚇的唄，芳妮把什麽都抖出來了，她能不怕嘛！”有人嘲諷道。
“……”
“不好！”李姐突然從人群中沖了出來，“三姨太怕是要小產了！”
“小產？”眾人又是面面相覷。
“快去請大夫！”沈慕晨疾聲命令。
三姨太可能是太心急，連棉褲都沒來得及穿，下身只穿著一條杏色的絨褲。
不到一會兒，眾人就見那條杏色絨褲一點點被血水滲透，變成了紅色。而三姨太本人也站不直了，捂著肚子跪倒在芳妮面前，痛苦地呻吟起來。
“快扶三姨太回去！”沈慕晨又吩咐。
幾個女人連忙把三姨太架了起來，可惜她連站都站不穩，根本走不了了。
見此情景，身形高大的李姐一咬牙，在三姨太面前彎下腰道：“讓她趴在我背上，我來背她！”
“林管家，馬上派人去通知老爺太太！”沈慕晨緊接著又下了第三道命令。
“姐姐！姐姐……”芳妮也回過神來了，一下從地上爬起來，跟在李姐身邊大聲叫著。
此刻輪到夏依依嚇傻了：怎麽會這樣？她只是想嚇嚇芳妮，怎麽會害三姨太流產？
芳妮和三姨太慘白的臉、兩個人或被尿打濕或被鮮血染紅的褲子，這一幕幕像電影畫面一樣定格在她眼前。
“怎麽會這樣？怎麽會這樣……”夏依依手腳冰涼，嘴裏開始不由自主地喃喃起來。
“依依，你怎麽了？”其他人都幫著送三姨太回院子了，沈慕晨這才發現神色異常的夏依依。
今晚的情況實在太覆雜，他的心裏現在也亂成了一團麻，看到夏依依這樣，不禁又多了一分擔心。
“依依！依依！”夏依依竟然對他的問話毫無反應，沈慕晨焦急地晃起了她的雙肩。
被他一晃，夏依依終於“醒”過來，“大少爺，都是我不好，我不該嚇芳妮的……”
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，一顆顆源源不斷地從夏依依清澈的眸子中滾落，她定定地望著沈慕晨，臉上寫滿愧疚。
“你在說什麽？”沈慕晨無比詫異地問。
“是我學鬼叫嚇倒了芳妮！大少爺，對不起，都是我的錯！對不起……”夏依依邊說邊止不住地哭了起來。
原來如此！沈慕晨輕嘆了一聲，轉而柔聲安慰道：“這事不能怪你，是她們有錯在先，別難過了。”
“三姨太……三姨太的孩子……”要是三姨太的孩子保不住了怎麽辦？那她不是成了劊子手？夏依依泣不成聲。
“或許是天意！”沈慕晨又嘆了口氣，“別哭了，回去睡吧。”
急火攻心再加上當時趕去阻止芳妮的時候在路上摔了一跤，三姨太的孩子終究沒有保住。
盡管這件事不能全怪自己，但受到這樣的驚嚇夏依依哪裏能睡得著，她和李姐一起守在三姨太的屋裏，一直到天亮。
沈老爺和大太太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趕了回來。
三姨太仍在昏睡，秀麗的青絲在枕上淩亂在散開著，那張露在鴛鴦錦被外的臉蒼白而憔悴，全然不覆昔日的美艷。沈老爺看著她一句話也沒說，搖了搖頭就出去了。在他轉身的瞬間，身後留下了一聲沈重的嘆息。
……
“夏依依，你給我出來！”白初夏怒氣沖沖地沖起了沈慕晨的院子。
夏依依一夜沒睡，精神恍惚地坐在客廳，看到他進來也沒有起身招呼。
白初夏直接沖到了她面前，怒道：“夏依依，這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劃的吧？上次你利用我捉你們舅老爺，這次你又利用我捉我表舅，你真是夠可以啊！”
沈老爺命人報了官，趙二爺不到中午就被抓走了，他和三姨太通奸的消息也迅速傳遍了大街小巷。
白初夏今天是特意過來找夏依依玩的，沒想到才到就得知了這個消息，他將前後的信息串起來想了一下，瞬間就明白過來：夏依依那天讓他叫表舅來看戲肯定是別有用心的！
面對白初夏的暴怒，夏依依一聲不吭地低下了頭。
白初夏更加怒不可遏了，沖著她的腦袋吼道：“夏依依，你不是很聰明，很得意嗎？怎麽不說話了？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傻瓜，不屑於跟我說話？”
夏依依依然一聲不吭。
“你說話啊！怎麽不說話了？”白初夏又提高了音量沖她吼道。
“對不起！”
半晌，終於傳來了夏依依幾不可聞的聲音。
這句幽幽的道歉白初夏聽到了，但他的怒火並沒有因此減少半分，繼續吼道：“對不起就完了嗎？你一再利用我，現在我表舅名聲掃地，還面臨著幾年的拘役，一句對不起就行了嗎？”
“對不起！”
她對不起芳妮，對不起三姨太，也對不起白初夏，對不起他們所有人！
夏依依悔恨的淚水滴落到地上，一整夜的痛苦煎熬也在這一刻徹底被擊垮了，她掩面痛哭起來。
七十六我原諒你了
她一哭，白初夏的怒斥立刻就停了。
沈慕晨和虎子從前院回來，看到這一幕心裏已經猜到了個大概。
“初夏，你別責怪依依，這件事是我讓她做的，要怪就怪我好了！”沈慕晨上前道。
“嗚嗚……”夏依依仍捂著臉痛哭不止。
白初夏原本被夏依依哭得楞住了，看到沈慕晨，他的怒火再一次燃燒起來。
“沒錯，一定是你們合起夥來捉的我表舅！”他看著沈慕晨，怒道：“果然不是一家人，不進一家門，你們沈家還真是‘人才’輩出！”
這話帶著明顯的怒意和深深的責備、諷刺。
沈慕晨蹙了蹙眉：趙二爺被抓走確實顏面無存，難道沈家就沒有蒙羞嗎？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，若是三姨太在趙家被抓，趙家可以來找沈家的麻煩。如今是趙二爺被沈家當場抓獲，白家又來問哪門子責？
自己的父母幾乎氣出病來了，他本就焦急，聽到對方如此諷刺，饒是沈慕晨這樣的好脾氣也忍不住要發作。
他冷聲駁斥：“初夏，若是你表舅行為端正還會被我們抓到嗎？他做出這等侮辱我們沈家門風的事，你還來找我們興師問罪？這就是你們白家的教養？”
“我……”白初夏對趙二爺和沈家三姨太的事並不了解，他惱怒的是夏依依利用他，現在被沈慕晨這麽一訓，頓時啞口無言了。
看到夏依依一直掩著面，又哭得如此傷心，虎子忍不住問道：“白少爺，你打瘋丫頭了？”
還敢打人？！虎子的話音一落，沈慕晨的目光也變得銳利如刀。
白初夏心裏一驚，連忙大聲辯解：“我哪有打她？我只是問了她幾句而已！”
君子動口不動手，他怎麽可能打一個女子！
“餵，夏依依，我打你了嗎？”生怕他們誤會，白初夏又大聲問夏依依。
“對不起！真的對不起！”夏依依擡起滿是淚水的臉，喃喃地說道。
一天一夜了，在極度的自責中，夏依依沒吃沒喝沒睡。說完這幾個字，她原本準備起身離開，誰知才站起來突然眼前一黑，接著便倒了下去。
“夏依依！”白初夏離得最近，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即將倒地的她。
“去拿清涼油來！”沈慕晨吩咐虎子。
夏依依被白初夏扶到了椅子上，她的小腦袋無力地垂著，雙眸緊閉，臉色蒼白，濕漉漉的羽睫上還隱約掛著淚珠。
之前只覺得這丫頭活潑、狡黠、甚至是張揚霸道，沒想到她原來也有如此柔弱、悲傷的一面！
她只是沈家一個小小的丫頭，這根本不關她的事，他不該來質問她、責備她的！
白初夏莫名地感覺到一陣心痛。
沈慕晨在夏依依的鼻下、太陽穴擦了些清涼油，一番折騰後，她總算醒來。
“夏依依，你沒事吧？”白初夏第一個湊到她面前，關切地問道。
他黑亮的眼瞳默默地註視著她，就像那次把她從河裏救上來一樣，她幾乎能從他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影子。
夏依依剛要開口，只聽沈慕晨在一旁提醒道：“醒了就沒事了，你先讓她休息一下。”
沒有人比沈慕晨更了解夏依依現在的狀態，他也想安慰她，但這一天確實忙得焦頭爛額，無瑕分身。
“哦，對對對，你先休息一下。”白初夏自覺地讓了讓，忽然又低聲說道：“夏依依，我原諒你了。”
看到她暈倒的那一刻，他整顆心都揪了起來，那些埋怨、惱怒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；現在她醒了，他只要她好好的，像之前那樣說說笑笑，哪怕再欺負他、捉弄他也沒關系。
白初夏那顆耿直、易怒的心不知不覺地在夏依依面前變成了繞指柔。
“白少爺，對不起！”夏依依忍不住說道。
她確實利用了他，一次又一次。即使他不計較，願意原諒，她也應該向他道歉，真心誠意地道歉。
夏依依慚愧地望著白初夏。
“我都說原諒你了！”本來是來找她發火的，現在看她這樣，白初夏一點脾氣都沒有了，反而覺得有點過意不去。
“好了，這件事跟你們倆都沒什麽關系，別再無法釋懷了。”沈慕晨說道。
趙二爺剛被抓走，暫時還不知道官府會怎麽判，但按照國法，通奸罪理應受到四年以下拘役，就算他再幸運，關個一兩年是少不了的；這邊，沈家給三姨太下了休書，只不過她現在還在做月子，他們想等她出了月再趕她走。
事情雖然了結了，但沈家也成了外人的笑柄，父親更是擡不起頭來。沈慕晨感到頭疼，捏了捏眉心進書房了。
……
幽暗的燭火照著寂靜冷清的屋子。
鴛鴦錦被下的三姨太終於睜開了眼睛，她看了看四周，氣若游絲地問道：“老爺回來了嗎？”
“姐姐你醒了？”在床邊守了一天一夜的芳妮激動地站起身來。
下一秒，幾滴熱淚便從她紅腫的眼睛裏滴落，她邊擦邊哽咽地說道：“對不起，都是我沒用！”
三姨太收留她、照顧她，一直以來待她如親姐妹，她早就知道她們的命運是拴在一起的。因此，她根本沒有打算背叛三姨太，但那滿屋子都是“鬼”的祠堂實在太恐怖，當那“鬼叫”聲響起的時候，她一下就嚇得魂不附體，什麽都顧不上了。
學“鬼叫”的事夏依依只告訴了沈慕晨，芳妮到現在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。
“老爺是不是已經知道了？”
孩子沒有了，趙二爺更不可能娶她了。如果沈老爺也知道了，那她就徹底走投無路了。
三姨太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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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初夏，你來了？”坐在前排的沈慕晨故作後知後覺地轉過身來，“趙二爺今天也來了？真是稀客啊！”
趙二爺之前就少來沈家，和三姨太勾搭上之後更是不敢來沈家。被對方一問，他不自然地笑道：“是啊，今天初夏非要拉我來看戲，就跟著一起來了。”
火把的光把他臉上照得紅彤彤的，更襯得他那俊張臉紅似豬肝。
沈慕晨在心裏冷笑了一下，裝作不解地問道：“虎子，依依這丫頭去哪了？怎麽好半天都沒見她人？”
“是啊，我從一來就沒看到她！”白初夏跟著郁悶地說道。
“這樣啊？跑哪去了？”沈慕晨故意蹙了蹙眉，轉頭吩咐虎子：“她不是喊著要看戲麽，你去把她找來。”
“是，大少爺。”虎子領命而去。
不到一會，夏依依就被虎子叫了過來，穿過人群的時候，她貌似腳步不穩，一個踉蹌後在趙二爺的身邊稍微停了下。
看到夏依依，趙二爺的心裏又是一慌，幾乎沒從椅子上掉下去。
而對方就像根本沒看到他似的，笑盈盈地從他身邊擠過,然後便去跟沈慕晨和白初夏打招呼去了。
這事似乎透著一股蹊蹺！趙二爺的心裏是這麽想的，三姨太的心裏也是這麽想的。但是，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，他們連看都不敢看對方一眼，更別提互相交換信息了。
三姨太終於按捺不住了。她故意將袖籠掉在地上，借著撿袖籠的機會靠近趙二爺，低聲問道：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自己的表外甥就坐在身邊，而且瘋丫頭似乎一直在盯著他，趙二爺縱使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搭理三姨太。他目不斜視地望著戲臺，對她的話置若罔聞。
白初夏向來對看戲興趣索然，盡管坐在戲臺正中央，他的註意力卻全都在夏依依身上，不停地找她說著話。
“誒，夏依依，你看過花燈嗎？”他興致勃勃地問道。
“沒有。”夏依依心不在焉地回。
她既要作出一副專心看戲的樣子，又要用眼角的餘光盯著那邊的兩個人，實在是有些分身乏術。
白初夏絲毫不介意她的漫不經心，燦若星辰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著她，“那我正月十五來接你和慕晨哥一起去城裏看花燈怎麽樣？”
“哦。”夏依依瞟到趙二爺起身了，似乎準備走，她隨口應了一聲便連忙跟著起身。
“趙二爺，戲還沒看完呢，您怎麽就走了？”夏依依擋在趙二爺面前問道。
她臉上帶著笑意，語氣聽起來也十分熱情，但那兩道目光卻冷若寒冰，死死地盯著對方的同時，也傳遞出一股深深的怨恨和挑釁。
這丫頭一定是在記恨他曾經謀害她的事！說不定還在找機會報覆他！趙二爺看也不敢看夏依依一眼，臉色發青，聲音發澀地說道：“剛想起明天還有要事要處理，先回去休息了。”
像身後有鬼在追，他慌慌張張地避開了夏依依，逃命般地擠出人群。
表舅這是怎麽了？白初夏還來不及跟趙二爺告別，便和夏依依一起目送他慌亂的身影。
天氣寒冷，一跑出沈家的花園，趙二爺便將手塞進了大衣口袋裏。
突然，他的手指好像摸到了一個什麽東西。
他順手將口袋裏的東西拿了出來，只見是一張紙條，上面寫著：明晚來我屋裏一敘，若是不來，後果自負！
這個女人！趙二爺瞬間想起了三姨太剛才裝作撿東西來問他話的情景。
一定是她悄悄塞給他的！她想做什麽？
後果自負？這分明就是在威脅！
趙二爺從來就沒有想過娶三姨太，自從發現她有逼迫之心便不想再與她糾纏了。關於她肚子裏的孩子，他根本不相信那是他的，覺得不過是對方要挾他的一種手段。正因為如此，他才會非常爽快地答應家裏人去跟城裏的那位小姐對頭，然而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，這次的無心之舉竟成就了他的良緣。
有了心上人之後的趙二爺更是明確地提出跟三姨太斷絕關系，但對方就是不肯善罷甘休，不僅一而再再而三地派芳妮給他送信，甚至還讓柳千絮去他家裏勸說。
他本打算再也不跟這女人來往了，沒想到她竟然如此逼迫他！眼下和城裏那位小姐的好事還沒有成，若是三姨太不管不顧地將事情捅出去，那後果將會一發不可收拾！
三姨太或許還收買了瘋丫頭，剛才對方那表情分明也是在警告他！
可惡，實在是可惡！
趙二爺將那張紙條惡狠狠地撕了個粉碎。
……
戲散場了，沈家恢覆了一片平靜。
昏暗的燭火中，沈慕晨坐在書桌前，關切地問道：“事情都辦好了嗎？”
“辦好了。放心吧！”夏依依眨了眨眼，露出輕松自信的笑容。
那張紙條她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放進趙二爺的大衣口袋裏了，只要他手一插兜立馬就能發現。
正月初六秦家嫁女兒，明天沈老爺和大太太將跟著沈慕嫻他們一起過去。沈慕晨選的這個日子實在是太恰當了，不僅便於他們布置行動，對於三姨太和趙二爺那對狗男女來說絕對是一個“幽會”的好機會。
“蛇”是要出洞了，下一步就該捕“蛇”了！
想起三姨太和趙二爺剛才驚慌失措的樣子，夏依依便忍不住想要摩拳擦掌。
“大少爺，明天是不是還得把二姨太請過去啊？”
沈老爺和大太太不在，就憑沈慕晨一個人只怕鎮不住三姨太那兩主仆。
夏依依想到了這個問題。
“放心吧，這種好事她哪裏會錯過！”
二姨太向來看三姨太不順眼，有這個機會還不死命踩得她翻不了身？
如此煞費苦心，希望能順利揪出這對奸夫淫婦，還沈家一片清寧！
沈慕晨緊緊地攥住了拳，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絲殺氣。
七十三狗血反轉
月黑風高。
遠遠望去，整個沈家不見一絲光亮透出來，四周也是一片寂靜。
趙二爺輕車熟路地摸到了那堵院墻外，幾下一攀，便穩穩進翻進了三姨太的院子裏。
這段時間，為了便於照顧懷孕的三姨太，大太太吩咐芳妮晚上也住在她的房裏。
一陣規律的敲門聲將屋裏的兩個人同時驚醒，待聽清那是之前和某人約定的信號後，三姨太立刻喜上眉梢，迫不及待地吩咐芳妮下床去開門。
一盞燭火亮起，接著厚重的木門便發出了一聲“吱呀”的聲音。趙二爺的另一只腳還沒來得及跨進門，後面不知從哪冒出一群人來，把他團團圍了起來。
“抓賊啊！三姨太的院子抓到賊人了！”家丁的呼喊聲響徹整個沈家。
沈慕晨和夏依依好整以暇地趕了過去。他們前腳剛到，二姨太後腳便跟了過來。
數個火把照得三姨太的院子恍如白晝。
三姨太本人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客廳裏，她身邊的芳妮卻是緊緊裹著棉襖，腳上棉鞋鞋跟還沒來得及扯上，兩個人都是臉色蒼白如紙，瑟瑟發抖地互相依靠著。
趙二爺被林管家等人綁了起來，一臉狼狽地跪在地上。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不是說抓賊嗎？趙二爺是賊人？”二姨太故意大驚小怪地問道。
趙家經商多年，雖不如沈家背景顯赫，卻也是這十裏八鄉小有名氣的富戶。此刻趙二爺亦是一身高檔西裝加羊絨大衣，絲毫沒有半分賊人的寒酸落魄之氣。
“這‘賊人’既然是在三姨娘屋裏抓到的，那就請三姨娘給大家解釋解釋吧！”沈慕晨滿面寒霜，一字一句地說道。
“我……”三姨太羞愧地低著頭，還沒開口就緊緊咬住了下唇。
“只怕這抓的不是賊，是奸吧！”春桃跟著去侍候沈老爺他們了，留守在前院的李姐趕了過來：“老爺太太才走，家裏竟然就發生了這種見不得人的事，我看不如直接報官好了！”
“誰知道這事是不是老爺走了才發生的！”二姨太連聲說道。
她邊說還邊陰冷地盯著三姨太的肚子，個中深意不言而喻。
“你們不要血口噴人！”跪在地上的趙二爺羞憤交加，額上青筋突起，一雙眼睛惡狠狠地掃視眾人。
“血口噴人？”沈慕晨冷冷一笑，“不知趙二爺這深更半夜爬進我沈家大院所為何事？”
沈慕晨一張俊臉毫無血色，那清亮的眸子閃爍著憤怒的光芒，悄然攥緊的十指也在微微顫抖。
生怕他氣出病來，夏依依連忙將出門前順手帶著的大衣遞過去，輕聲勸道：“大少爺，天冷，你別氣壞了身子。”
趙二爺被沈慕晨問得啞口無言，只聽見他沈重的鼻吸聲越來越緊。
“大少爺，家醜不可外揚，還是等老爺太太回來發落吧！”林管家提醒道。
“林管家，你明天一早就派人去把老爺接回來，這麽大的事他必須盡早知道！”二姨太吩咐道。
沈慕晨猜得一點也沒錯，這二姨太打起落水狗來還真是不遺餘力啊！夏依依不禁覺得好笑。
“林管家，先把趙二爺關起來，天一亮就派人去通知老爺太太！”眾人還在興致盎然地看熱鬧，只聽見沈慕晨冷厲的聲音響起。
“是，大少爺！”林管家恭敬地應道。
“我沒偷沒搶，你們憑什麽關我！”趙二爺開始掙紮起來。
林管家剛要帶著男丁過去將他押走，突然聽見“噗通”一聲，芳妮跪倒在地上。
“大少爺，請你饒了趙二爺吧！都是我不好，是我對他傾心已久，想方設法把他騙過來的，不關他的事！”她帶著哭腔大聲說道，“這事我原本是瞞著三姨太的，本想趁她睡著了偷偷跟趙二爺幽會，沒想到被你們抓到了！”
what？！這是要舍身為主？
尼瑪，簡直比狗血電視劇還狗血！
除了當事人，夏依依是唯一一個知道整個內幕的人。看著這充滿狗血的逆轉，她只覺得天旋地轉，半天都摸不著北。
其他人也是一楞，接著個個面面相覷。
“你是三姨娘帶進來的丫頭，隨時都可以出去，要幽會完全可以去外面，為什麽要把他約進沈家來？”沈慕晨第一個質問，他剛剛才緩和的面色再一次沈了下去，聲音也帶出滔天怒意。
“是啊！誰不知道你和三姨太姐妹情深，這會要護著她也很自然！”二姨太睨視芳妮，語帶嘲諷道。
整個沈家都知道芳妮是三姨太在戲班時從路上撿回去的小乞丐，從小將她養在身邊，兩個人情同姐妹。進沈家之前芳妮和三姨太亦是以姐妹相稱，因大太太嫌有失體統才改口的。盡管如此，芳妮背地裏還是經常叫三姨太作姐姐。
“芳妮，你這丫頭怎麽能做出這種不知輕重的事情來！”三姨太一改之前的沈默，“痛心疾首”地訓斥。
趙二爺也緩過神來了，臉色一點點恢覆平靜。
“怎麽會這樣？”
“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？”
“……”
沈家圍觀的下人們竊竊私語起來。
瘋丫頭肯定也和杏兒一樣，只看到了趙二爺出入三姨太的院子，而沒有當場撞到他們的奸情，要不然這兩個人不可能睜著眼睛說瞎話！
瘋丫頭被他們害死了，可她活生生地站在他們面前。阿福又只是一條狗……
怎麽辦？怎麽辦？夏依依表面一聲不吭，背上卻急得直冒汗。
“芳妮，你還沒有回答我，為什麽要把趙二爺約進沈家來？”沈慕晨再次聲音冰冷地逼問。
“這……我……”芳妮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。
“芳妮，這個丫頭，雖然我懷有身孕需要人照顧，但也不至於不通情理阻止你和趙二爺來往啊！你們男未婚女未嫁，就算互相有意，私下幽會也是人之常情，怎麽能因為怕我擔心就瞞著我呢！”三姨太及時“責備”道。
聽起來是在責備，實際上字字句句都是在提醒對方。
芳妮也不傻，一聽就明白過來，故作愧疚道：“三姨太，你有孕在身，我若是不精心侍候還跑出去和人幽會，這事就是你能原諒，老爺太太也是不能原諒的啊！你一向待我如親妹妹，但這個宅子裏等著拿你錯處，看你笑話的人大有人在，我怎麽能給你添麻煩呢！”
好一個“姐妹情深”！沈慕晨氣得咬牙切齒，又一次攥緊了拳頭。
“我聽說趙二爺和城裏的哪位小姐已經對頭成功了，現在正在擇定良日，怎麽又和芳妮兩情相悅了？”李姐問道。
七十四扮鬼
“你也知道我還沒有擇定日期，那就表示並無婚約，既然如此，我又為何不能和他人幽會？”趙二爺突然開口，鎮定自若地說道：“你們也聽到了，是這個丫頭對我有意，把我騙了過來，並非我自己要來的！”
私會丫頭傳出去總好過勾搭有夫之婦，兩害相權取其輕，趙二爺開始順著芳妮給的臺階下。盡管依舊跪在地上，此刻他臉上的羞憤竟一掃而空，還增添了一絲得意之色。
“那她又是怎樣把你騙來的？”林管家是協助沈慕晨完成計劃的人，因此對於趙二爺的到來知道得一清二楚，他故意問道。
“這是我們之間的事，我為何要告訴你？”趙二爺理直氣壯道。
一個人若卑鄙至此，還有什麽好理論的？面對趙二爺這副嘴臉，沈慕晨憤怒的心情竟莫名平靜下來。
“三更半夜私闖我沈家，這本身就是一種不正當的行為！”他不再多說，厲聲吩咐：“把趙二爺關起來，明天交由官府處置！”
一旦交由官府，趙二爺和沈家下人勾搭的事將傳得人盡皆知，至於他城裏的那門親事保不保得住就兩說了。
趙二爺也想到了這層，得意之色立馬就變成了驚惶之色，低聲道：“大家鄉裏鄉親，我不過私會你們沈家的一個丫頭，何至於要鬧到官府去？”
“趙二爺對過頭了還來勾搭我們沈家的丫頭，這等厚顏無恥還怕見官嗎？”二姨太不屑地問道。
眼看著就要扳倒三姨太了，半路竟然生出這麽個變故，二姨太一肚子喜氣變成了怒氣，只恨不能撕了芳妮的嘴。
想當初她弟弟不過是偷看三姨太洗澡就被打得體無完膚，最後還被趕出沈家，以後都不許再來。這個半夜爬進三姨太院子的人怎麽能輕饒？最少也應該先打一頓！
二姨太想到這裏，柳眉一挑，“林管家，我覺得他們說的未必是實話，應該先將這對狗男女拉下去打一頓，沒準痛打之下他們就什麽都招了。”
“沒錯！三更半夜私闖我們沈宅，打了也活該！”李姐讚同道。
“你們不能這麽做！”三姨太大聲阻止：“芳妮對我忠心耿耿，之所以惹出這事也是因為擔心我，我不會讓你們動她一根毫毛！”
芳妮是為了保住她的聲譽而挺身而出，三姨太的心裏早已對芳妮感激不已，此刻自然是拼了命地去護著她。
“三姨太，國有國法，家有家規，芳妮這種行為若讓老爺太太知道，第一個就被趕出沈家了，你以為你還能護得了她嗎？”林管家嚴肅地說道。
趕出沈家？她原本就是路上要飯的小乞丐，既無父母又無親人，如果被趕出沈家她還能去哪？剛才是怕趙二爺經不住審問把三姨太供出來，芳妮這才不管不顧地擋在前面，現在被這些人一說，她立馬急了。
“姐姐，你救救我，我不想被趕出去！”她轉身跪在三姨太面前，切切哀求。
二姨太仿佛看到了希望，語氣一轉，“芳妮，你可不要幫別人背黑鍋啊！這個名聲一旦傳出去，不要說以後找婆家，就是找工也不好找了。沈家待你不薄，這個世道，出了這門再想找這麽個地方可就不容易嘍！”
“姐姐……”芳妮拉住了三姨太的衣袖，熱淚滾滾而下。
“芳妮，太太向來待人寬厚，你若是將實情說出來，我定會求她原諒你。只要這事跟你沒關系，以後你還是沈家的大丫頭，到了年紀太太自會給你物色個好人家，到時放出去也能好好過日子。”李姐也趁熱打鐵。
這些女人的手段還真是毒辣啊！夏依依心驚膽戰地看了沈慕晨一眼，只見他面色凝重，不知在想什麽。
“芳妮，這些年我是怎麽待你的，你不會不記得吧？只要有我在，絕不會讓人把你趕出去！”
就算芳妮真被趕出沈家，她絕對不會丟下她不管。但如果被趕了沈家的是她，她和芳妮都沒有希望了。生怕芳妮想不通這一點，三姨太也慌了，語氣中開始軟硬兼施。
“三姨太，不要說你只是個姨太太，就是太太也不敢包庇這樣有傷風化的下人！”二姨太不屑道。
“沒錯，芳妮若真和趙二爺有染，老爺和太太定不會留她！”紀嫂子不知什麽時候也來了，在一旁幫腔。
眼看情況又要倒向自己不利的方向，趙二爺連忙大聲阻止：“你們不要挑唆她……”
“既然是芳妮行為不端，那就把她也綁起來，和趙二爺分別關著，明早一起押送官府！”不等他說完，沈慕晨突然吩咐道。
按照這一代的習俗，抓到賊人就算打斷手腳也不為過，但若是只打趙二爺不打芳妮未免有失公允，芳妮畢竟是一個弱女子，暴打實在太過殘忍。沈慕晨遲遲不開口正是下不了這樣的命令。
恰在此時，他看出芳妮蒙生了悔意，為了避免三姨太和趙二爺從中作梗，他決定先將她關起來，凍上一晚，看她明早會不會改變主意。
大少爺一聲令下，林管家眼疾手快地堵住了趙二爺的嘴，李姐也和二姨太一起及時拖開了阻攔的三姨太，把芳妮綁了起來，一眾人很快便帶著他們分成兩路離開。
夏依依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：沈慕晨喜歡用黑暗和鬼怪來嚇唬人，這手段他曾在她身上用過一次，如今又用在了芳妮身上。
芳妮被單獨關在沈家的祠堂，沈慕晨吩咐人把那盞長明燈也滅了。
夏依依一路跟著沈慕晨，走到院門口，她還慣性般準備跟著他進院子去，沈慕晨轉身提醒道：“已經很晚了，回去睡吧。”
“說不定過一會芳妮就招了呢，我怕回去睡著了聽不到消息。”夏依依若有所思道。
之前三姨太和芳妮都覺得她是妖怪，所以很怕她，不知道現在自己對她們還有沒有震懾作用？
要不去試試看？
夏依依眼睫微動，露出一抹狡黠的笑，“大少爺，我回去睡了。你也早點休息！”
“嗯，睡去吧。明天可以不用那麽早過來。”沈慕晨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。
夏依依裝模作樣地走進了通往後院的小巷子裏，看著沈慕晨進了院子，便又悄悄退出來，朝前院走去。
已經是淩晨了，剛才的事一平靜下來所有人都各自睡去，四處靜得可怕。
夏依依躡手躡腳地穿過男丁們住的地方，一路摸到了祠堂門口。
透過鎖住的大門，裏面傳來芳妮壓抑而又顫抖的哭聲，聽起來十分害怕的樣子。
誰說學話劇沒用？起碼她比一般人更會扮鬼啊！夏依依在黑暗中壞笑。
“芳妮……芳妮……芳妮……”她對著門縫一聲更比一聲淒厲地叫道。
七十五三姨太流產
“啊！鬼啊！來人哪，有鬼……”
“不關我的事，放我出去……趙二爺幽會的是我姐姐，不關我的事，真的不關我的事……放我出去，不關我的事……”
芳妮被關在黑漆漆的祠堂原本就嚇得不輕，夏依依的“鬼叫”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，她發了瘋似的大叫起來。
那尖利而又驚恐的叫聲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寂靜的夜空，不一會兒男丁住的地方就傳出了聲響。
知道很快就會有人來了，夏依依趕緊閃身躲到了暗處。
果然，兩三個男丁披著大棉襖結伴走了過來。
“不關我的事！趙二爺幽會的是我姐姐，你們放我出去……”聽到腳步聲，芳妮立刻沖到了門口，邊喊叫邊將纖細的手從門縫裏伸出來，拼命地抓著，像要抓住某個能帶她逃離的人。
那情景十分驚悚。
越來越多的人被驚醒，聚攏過來。不多時，林管家便帶著人趕了過來，接著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趕來。
和之前一樣，沈慕晨和二姨太前後腳到。
看到沈慕晨來了，夏依依便悄悄從藏著的地方走出來，若無其事地混進了人群裏。
芳妮的喊叫聲一直沒斷過，在場的每個人都明白了是怎麽回事，大家先是心照不宣地對視，然後又開始竊竊私語。
沈慕晨冷聲吩咐道：“把她放出來！”
林管家應聲上前打開了門鎖。鎖才剛取下來，芳妮便一把扒開大門，面無人色地沖了出來。
“不關我的事，是我姐姐，趙二爺幽會的是我姐姐……”見到亮光，她一下癱坐在地上，雙眼發直，嘴裏不停地念著。
“芳妮這回嚇得不輕啊，都尿褲子了！”二姨太幸災樂禍道。
聽到她這麽說，眾人這才註意到芳妮身下濕了一片，厚厚的棉褲似乎還在往外滲水。
是不是下手太重了？看到昔日楚楚動人的芳妮落到這副狼狽的下場，夏依依心裏突然有點不安了。
“芳妮……你不要被人挑唆，胡說八道……姐姐一定會護著你的……”三姨太面色慘白，表情痛苦地趕了過來，她邊說邊捂著肚子步履蹣跚地走向芳妮。
這麽冷的天氣，她的額頭竟然還帶著豆大的汗珠。
“三姨太這是怎麽了？”有人問道。
“嚇的唄，芳妮把什麽都抖出來了，她能不怕嘛！”有人嘲諷道。
“……”
“不好！”李姐突然從人群中沖了出來，“三姨太怕是要小產了！”
“小產？”眾人又是面面相覷。
“快去請大夫！”沈慕晨疾聲命令。
三姨太可能是太心急，連棉褲都沒來得及穿，下身只穿著一條杏色的絨褲。
不到一會兒，眾人就見那條杏色絨褲一點點被血水滲透，變成了紅色。而三姨太本人也站不直了，捂著肚子跪倒在芳妮面前，痛苦地呻吟起來。
“快扶三姨太回去！”沈慕晨又吩咐。
幾個女人連忙把三姨太架了起來，可惜她連站都站不穩，根本走不了了。
見此情景，身形高大的李姐一咬牙，在三姨太面前彎下腰道：“讓她趴在我背上，我來背她！”
“林管家，馬上派人去通知老爺太太！”沈慕晨緊接著又下了第三道命令。
“姐姐！姐姐……”芳妮也回過神來了，一下從地上爬起來，跟在李姐身邊大聲叫著。
此刻輪到夏依依嚇傻了：怎麽會這樣？她只是想嚇嚇芳妮，怎麽會害三姨太流產？
芳妮和三姨太慘白的臉、兩個人或被尿打濕或被鮮血染紅的褲子，這一幕幕像電影畫面一樣定格在她眼前。
“怎麽會這樣？怎麽會這樣……”夏依依手腳冰涼，嘴裏開始不由自主地喃喃起來。
“依依，你怎麽了？”其他人都幫著送三姨太回院子了，沈慕晨這才發現神色異常的夏依依。
今晚的情況實在太覆雜，他的心裏現在也亂成了一團麻，看到夏依依這樣，不禁又多了一分擔心。
“依依！依依！”夏依依竟然對他的問話毫無反應，沈慕晨焦急地晃起了她的雙肩。
被他一晃，夏依依終於“醒”過來，“大少爺，都是我不好，我不該嚇芳妮的……”
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，一顆顆源源不斷地從夏依依清澈的眸子中滾落，她定定地望著沈慕晨，臉上寫滿愧疚。
“你在說什麽？”沈慕晨無比詫異地問。
“是我學鬼叫嚇倒了芳妮！大少爺，對不起，都是我的錯！對不起……”夏依依邊說邊止不住地哭了起來。
原來如此！沈慕晨輕嘆了一聲，轉而柔聲安慰道：“這事不能怪你，是她們有錯在先，別難過了。”
“三姨太……三姨太的孩子……”要是三姨太的孩子保不住了怎麽辦？那她不是成了劊子手？夏依依泣不成聲。
“或許是天意！”沈慕晨又嘆了口氣，“別哭了，回去睡吧。”
急火攻心再加上當時趕去阻止芳妮的時候在路上摔了一跤，三姨太的孩子終究沒有保住。
盡管這件事不能全怪自己，但受到這樣的驚嚇夏依依哪裏能睡得著，她和李姐一起守在三姨太的屋裏，一直到天亮。
沈老爺和大太太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趕了回來。
三姨太仍在昏睡，秀麗的青絲在枕上淩亂在散開著，那張露在鴛鴦錦被外的臉蒼白而憔悴，全然不覆昔日的美艷。沈老爺看著她一句話也沒說，搖了搖頭就出去了。在他轉身的瞬間，身後留下了一聲沈重的嘆息。
……
“夏依依，你給我出來！”白初夏怒氣沖沖地沖起了沈慕晨的院子。
夏依依一夜沒睡，精神恍惚地坐在客廳，看到他進來也沒有起身招呼。
白初夏直接沖到了她面前，怒道：“夏依依，這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劃的吧？上次你利用我捉你們舅老爺，這次你又利用我捉我表舅，你真是夠可以啊！”
沈老爺命人報了官，趙二爺不到中午就被抓走了，他和三姨太通奸的消息也迅速傳遍了大街小巷。
白初夏今天是特意過來找夏依依玩的，沒想到才到就得知了這個消息，他將前後的信息串起來想了一下，瞬間就明白過來：夏依依那天讓他叫表舅來看戲肯定是別有用心的！
面對白初夏的暴怒，夏依依一聲不吭地低下了頭。
白初夏更加怒不可遏了，沖著她的腦袋吼道：“夏依依，你不是很聰明，很得意嗎？怎麽不說話了？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傻瓜，不屑於跟我說話？”
夏依依依然一聲不吭。
“你說話啊！怎麽不說話了？”白初夏又提高了音量沖她吼道。
“對不起！”
半晌，終於傳來了夏依依幾不可聞的聲音。
這句幽幽的道歉白初夏聽到了，但他的怒火並沒有因此減少半分，繼續吼道：“對不起就完了嗎？你一再利用我，現在我表舅名聲掃地，還面臨著幾年的拘役，一句對不起就行了嗎？”
“對不起！”
她對不起芳妮，對不起三姨太，也對不起白初夏，對不起他們所有人！
夏依依悔恨的淚水滴落到地上，一整夜的痛苦煎熬也在這一刻徹底被擊垮了，她掩面痛哭起來。
七十六我原諒你了
她一哭，白初夏的怒斥立刻就停了。
沈慕晨和虎子從前院回來，看到這一幕心裏已經猜到了個大概。
“初夏，你別責怪依依，這件事是我讓她做的，要怪就怪我好了！”沈慕晨上前道。
“嗚嗚……”夏依依仍捂著臉痛哭不止。
白初夏原本被夏依依哭得楞住了，看到沈慕晨，他的怒火再一次燃燒起來。
“沒錯，一定是你們合起夥來捉的我表舅！”他看著沈慕晨，怒道：“果然不是一家人，不進一家門，你們沈家還真是‘人才’輩出！”
這話帶著明顯的怒意和深深的責備、諷刺。
沈慕晨蹙了蹙眉：趙二爺被抓走確實顏面無存，難道沈家就沒有蒙羞嗎？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，若是三姨太在趙家被抓，趙家可以來找沈家的麻煩。如今是趙二爺被沈家當場抓獲，白家又來問哪門子責？
自己的父母幾乎氣出病來了，他本就焦急，聽到對方如此諷刺，饒是沈慕晨這樣的好脾氣也忍不住要發作。
他冷聲駁斥：“初夏，若是你表舅行為端正還會被我們抓到嗎？他做出這等侮辱我們沈家門風的事，你還來找我們興師問罪？這就是你們白家的教養？”
“我……”白初夏對趙二爺和沈家三姨太的事並不了解，他惱怒的是夏依依利用他，現在被沈慕晨這麽一訓，頓時啞口無言了。
看到夏依依一直掩著面，又哭得如此傷心，虎子忍不住問道：“白少爺，你打瘋丫頭了？”
還敢打人？！虎子的話音一落，沈慕晨的目光也變得銳利如刀。
白初夏心裏一驚，連忙大聲辯解：“我哪有打她？我只是問了她幾句而已！”
君子動口不動手，他怎麽可能打一個女子！
“餵，夏依依，我打你了嗎？”生怕他們誤會，白初夏又大聲問夏依依。
“對不起！真的對不起！”夏依依擡起滿是淚水的臉，喃喃地說道。
一天一夜了，在極度的自責中，夏依依沒吃沒喝沒睡。說完這幾個字，她原本準備起身離開，誰知才站起來突然眼前一黑，接著便倒了下去。
“夏依依！”白初夏離得最近，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即將倒地的她。
“去拿清涼油來！”沈慕晨吩咐虎子。
夏依依被白初夏扶到了椅子上，她的小腦袋無力地垂著，雙眸緊閉，臉色蒼白，濕漉漉的羽睫上還隱約掛著淚珠。
之前只覺得這丫頭活潑、狡黠、甚至是張揚霸道，沒想到她原來也有如此柔弱、悲傷的一面！
她只是沈家一個小小的丫頭，這根本不關她的事，他不該來質問她、責備她的！
白初夏莫名地感覺到一陣心痛。
沈慕晨在夏依依的鼻下、太陽穴擦了些清涼油，一番折騰後，她總算醒來。
“夏依依，你沒事吧？”白初夏第一個湊到她面前，關切地問道。
他黑亮的眼瞳默默地註視著她，就像那次把她從河裏救上來一樣，她幾乎能從他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影子。
夏依依剛要開口，只聽沈慕晨在一旁提醒道：“醒了就沒事了，你先讓她休息一下。”
沒有人比沈慕晨更了解夏依依現在的狀態，他也想安慰她，但這一天確實忙得焦頭爛額，無瑕分身。
“哦，對對對，你先休息一下。”白初夏自覺地讓了讓，忽然又低聲說道：“夏依依，我原諒你了。”
看到她暈倒的那一刻，他整顆心都揪了起來，那些埋怨、惱怒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；現在她醒了，他只要她好好的，像之前那樣說說笑笑，哪怕再欺負他、捉弄他也沒關系。
白初夏那顆耿直、易怒的心不知不覺地在夏依依面前變成了繞指柔。
“白少爺，對不起！”夏依依忍不住說道。
她確實利用了他，一次又一次。即使他不計較，願意原諒，她也應該向他道歉，真心誠意地道歉。
夏依依慚愧地望著白初夏。
“我都說原諒你了！”本來是來找她發火的，現在看她這樣，白初夏一點脾氣都沒有了，反而覺得有點過意不去。
“好了，這件事跟你們倆都沒什麽關系，別再無法釋懷了。”沈慕晨說道。
趙二爺剛被抓走，暫時還不知道官府會怎麽判，但按照國法，通奸罪理應受到四年以下拘役，就算他再幸運，關個一兩年是少不了的；這邊，沈家給三姨太下了休書，只不過她現在還在做月子，他們想等她出了月再趕她走。
事情雖然了結了，但沈家也成了外人的笑柄，父親更是擡不起頭來。沈慕晨感到頭疼，捏了捏眉心進書房了。
……
幽暗的燭火照著寂靜冷清的屋子。
鴛鴦錦被下的三姨太終於睜開了眼睛，她看了看四周，氣若游絲地問道：“老爺回來了嗎？”
“姐姐你醒了？”在床邊守了一天一夜的芳妮激動地站起身來。
下一秒，幾滴熱淚便從她紅腫的眼睛裏滴落，她邊擦邊哽咽地說道：“對不起，都是我沒用！”
三姨太收留她、照顧她，一直以來待她如親姐妹，她早就知道她們的命運是拴在一起的。因此，她根本沒有打算背叛三姨太，但那滿屋子都是“鬼”的祠堂實在太恐怖，當那“鬼叫”聲響起的時候，她一下就嚇得魂不附體，什麽都顧不上了。
學“鬼叫”的事夏依依只告訴了沈慕晨，芳妮到現在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。
“老爺是不是已經知道了？”
孩子沒有了，趙二爺更不可能娶她了。如果沈老爺也知道了，那她就徹底走投無路了。
三姨太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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